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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评书屋 > 二十四史列传 > 第六十二章【借破下驴】
 
  
每辆战车除车上的三名甲士以外,还隶属有固定数目的步卒,一般为七十二人,另外配备杂役兵二十五人,共计一百人,此外还配有后勤牛十二头。这些加起来便构成当时军队的一个基本编制单位—“一乘”。
作战时,甲士站在车上,步卒跟在车下,而当一方车阵被击溃之后,胜负便成定局。战车对战,相距较远时以弓箭对射,两车逼近,则要错车格斗。错车也有共同遵守的规矩,也就是都以己方战车的右侧去错迎对方来车的右侧,因为要方便站立右侧的车右挺起长戟大戈格斗。
由于战车笨重,驾御困难,因此当排列好战斗队形后,临阵变换是非常困难的。再加上当时弓箭的射程有限,所以很难作大纵深配置,也无法采用纵队的队形,一般情况下都是采用一线横列作战或把战车排成几排的方式。
据记载,牧野之战采取的就是这种战术,周武王和姜太公率三百乘兵车列前,三千虎贲和四万五千甲士组成方阵列后,每前进六步、七步,就要停止,取齐,以保持队形;每击刺四、五次或六、七次,也要停止,取齐,以稳住阵脚。这种如墙体推进压迫式的战术大破商朝的十七万军队。周武王取代商纣王成为天下君主,牧野之战的作战方法也成周朝的经典战术,一直延续了下来。
而“鱼丽阵”颠覆了这种传统。
“以车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弥缝阙漏也。五人为伍。此盖鱼丽阵法。”—《司马法》
传统阵型是步卒组成大方阵跟在战车之后,而鱼丽阵则是以每二十五辆战车组成一偏,把每五名步卒以伍为单位,配置在每乘战车周围,填补了战车之间的空档,因为这样的编队有如鱼队,故名鱼丽之阵。其优势就在于步卒与战车互补长短,攻击力极强。
当运用时,战车开道,步卒跟随,如果车兵受伤,步卒随即替换上,如果遇到车行不畅,车兵也不需要下车清理道路或者推车,步卒即可以代劳。这样就保证了进攻的延续性。
两军接近,对方攻击己方步卒,步卒则躲避于战车之后,对方攻击战车,则战车后面的步卒会马上涌出进行射击。这种极具互补性的车步组合非常坚固,对敌方车阵的冲击力极强,当敌方车阵乱了,战车则往对方的步兵身上碾,己方步兵则随后跟进,进行后续剿杀。
这是郑庄公从多年实战中改进出来的战法。
前面提到的“五人为伍”,这是当时的常规编制,这与当时所使用的武器种类有关。在彼时,常用兵器有矢、殳(shu)、矛、戈、戟。
矢,即弓箭,远射兵器。
殳,一般用长竹竿或木杆制成,顶端有棱,但没有刃,主要是起撞击顶倒敌人的作用。
矛,是长柄顶端装有金属直刃,主要是起到刺杀作用。矛分为酋矛和夷矛,酋矛比较长,多用于车战。夷矛稍短,用于步战及近身作战。
戈,长柄顶端安装有援(金属横突),援的上下两面都有刃,可横击,可勾杀,也可啄刺。
戟既有横刃又有直刃,呈“十”字型或“卜”字型,是矛和戈的结合,其杀伤力也胜过矛戈。
手持五种不同兵器的步卒按照次序排列在一起,五种兵器构成一个完整的战斗整体,长短并用,互相配合。
~~繻葛之战~~
周桓王原以为天子亲征,郑庄公会俯首请罪,没想到前方回报,郑军已经安营扎寨完毕,并且开始在王师对面列阵。
要交战了,周桓王稳一稳心神,又捋了一遍自己的演讲稿,他准备在阵前好好数落一番郑庄公,揭露他祸乱天下、目无国君、逐弟囚母等等等等诸般罪恶,狠狠地挫一挫他的锐气。谁知道几次派人挑战,郑庄公根本就不露脸。周桓王气得火冒三丈,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忽然,鼓声大作,郑军率先行动了,左右两军同时出动,曼伯身先士卒,直接冲向陈国军队。
正如郑庄公所预料,临时拉起的陈国军队一战即溃,四处逃散。周公黑肩控制不住局势,也只能往后撤退。
祭足的左军冲击的是王师右军,这是卫、蔡两国军队组成,两军看到陈国溃败开始军心动摇,被祭足的左军冲击后也纷纷往后撤退,幸亏虢公林父极力稳住局势,指挥军队有序撤退,祭足见状也不敢逼得太近。
看到左右两军得手,陈蔡卫三国军队溃退,尤其陈军溃败的更不成形,混乱中甚至涌入王师中军,把中军阵型冲乱了,郑庄公下令全力进攻。“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阵”,祝聃在前,高渠弥、瑕叔盈在后,郑国的精锐部队部组成鱼丽阵型直冲王师中军,这时曼伯和祭足也从两侧掩杀过来,杀得周桓王中军人仰马翻。
周桓王看到自己的战车被冲散的发挥不了作用。非常着急,只得命令全军后撤,由他自己亲自断后。手下哪里敢这么做,纷纷表示请天子先撤,他们留下断后。
按照彼时战争礼仪,两军决战后,追击逃跑的对手不能超过一百步的距离,跟踪追击不能超过九里的路程。这都是为了表示彼此之间的战争是“点到为止”。 而且战争礼仪中对于俘获对方君主也有着一套严格的礼仪。关于这些,我们会在以后的战争中具体讲述。
远远地看到周桓王中军边战边撤,郑庄公下令郑军再冲杀一阵之后,然后鸣金收兵。
差不多得了,给这小子长个记性就行了!
郑国的将军们陆续回来了,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战斗。郑庄公拈着胡须眯起眼睛微微地笑着,听着他们高谈阔论。唯独不见祝聃,郑庄公笑着打趣估计是冲得太快,大家且等他一等。
不一会祝聃也回来了,老远他就大声咋呼道:“我射中周王了!”
郑庄公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强自站定,盯着祝聃,厉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射中周王了!”祝聃还沉浸在兴奋中,“可惜只射中他的肩膀,本来准备请他来‘做客’,可惜给跑了!”
祭足目光凌厉,“你可确定大王无事?”
“我,我能确定。”祝聃这会儿也感觉到庄公和祭足看他的眼神不对。
原来祝聃在追击的过程中,远远看到一驾戎车,料定车上一定是周桓王,他兴奋地搭弓射箭,正中桓王左肩,不过好在周桓王盔甲是定制款的,这一箭伤得不深,祝聃看到桓王中箭,立马追上去想要活捉他,这时虢公林父赶到,护着桓王逃走了。也正在这时,郑庄公鸣金收兵,祝聃也就撤了回来
听完祝聃的汇报,郑庄公陷入了沉思,军营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该如何收场呢?
郑庄公把目光投向了祭足。
傍晚时分,祭足带着十二头牛、一百只羊,还有一百车谷物来到了周桓王营地。
他被人领入了周桓王的军帐中,周桓王肩头包扎着白布,阴沉着脸。祭足双膝跪倒,匍匐在地,连称死罪:“罪臣寤生,为保社稷而自卫,不想军中有人私自行动,冒犯天王威严,郑国上下无不战战兢兢。罪臣再三请罪,献上劳军物资,请天王宽恕郑国罪过!”
周桓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一言不发。
一旁的虢公林父看周桓王既尴尬又惭愧还愤怒的表情,知道他不好接着个茬,于是接口说:“既然寤生知道错了,我王也不再追究,使者可以谢恩退下了!”
祭足又是一番叩头,然后起身深深一礼,弓着腰小碎步退了出去。
互相给对方一个台阶,就此都借坡下驴吧!
广西马山出土的青铜矛头
大目的地的吴王夫差矛,1983年11月出土于湖北楚墓中。矛长29.5厘米,矛叶宽约5厘米,形状与短剑相似。矛上有铭文八字,“吴王夫差,自乍(作)用剑”。
言归正传。
人们评论这一段历史,一般都是讥笑周桓王不自量力,“传檄四方兼贬爵,郑人宁不惧王威”,甚至认为周桓王就是一个冲动、冒失的毛头青年。这显然太过片面,身为大周天子,力图恢复王室辉煌是周桓王的毕生追求,他即位后曾经数次动用武力干涉诸侯,都取得了成功。比如继位的第二年,公元前718年,周桓王曾经武力干涉晋国,重立了晋国国君;公元前708年,也就是这次繻葛之战的前一年,周桓王联合秦国干涉芮国,重立确立了芮国国君。而且周桓王出兵的理由非常正当—“戡乱”,因为晋芮两国都是一样,发生了“逐君”的恶性事件,可以说两国都是郑国“郑伯克段”的翻版,因为在郑国是郑庄公平息了公子段的叛乱,而晋芮两国则都是反叛者胜利,国君被逐。周桓王驱逐或者活捉反叛者,重立两国国君,一度挽回了王室的颜面,树立了王室的威严。这也是他大举伐郑的原因,试想一下如果周桓王遇到的是弱 势的诸侯,王师威严之下郑国俯首请罪,那么周桓王就有可能成为挽救大周的“中兴之主”,可惜他对手是郑庄公,一个拥有智慧、谋略和惊人勇气的绝世枭雄。
人们也总会取笑郑庄公阴险虚伪,“对垒公然全不让,却将虚礼媚王前”。郑庄公派出祭足登门谢罪,可是与天子对垒时可曾有一丝手软,其实不是郑庄公“全不让”,是真得不能让,也不敢让,因为一让之下多年经营的局面就会付之东流,郑国将沦为二流国家,永无出头之日。至于威严扫地的天子,郑国会给他台阶的!
这看似矛盾,实则不然,因为郑庄公看透了周礼下的虚弱,明白只有强权才能生存,所以必须发展经营壮大郑国,这才是根本中的根本,无论对于王室是拉还是打,目的都是为了郑国的利益。
这说到底还是郑国体量和实力决定的,这些因素注定了郑国无法像未来的齐、晋、楚、秦这些大国一样仅靠自身体量发展就能威服诸侯,郑国必须借力王室,郑庄公需要卿士这个身份,因为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左右朝政、打压对手,甚至可以假王命以伐诸侯,但是当周天子要限制郑国的发展时,郑庄公毅然决然撕破脸面打压王室。比如郑庄公虽然长时间不去履职,但时刻却关注着洛邑的任何动静,周平王要启用虢公林父分他的权,郑庄公立马驾车入周施压。比如当周桓王冷遇他时,庄公命人抢夺王室粮食示威,过后又亲自道歉谢罪。再比如繻葛之战后,郑庄公高调犒赏诸将,尤其对于献计的公子元,他大手一挥将栎邑分封给他,但是唯独没有给祝聃任何封赏,甚至也没有为他记功,祝聃进见郑庄公当面询问这是为什么?庄公淡淡地说:“寡人要是为你记录了箭射天子的功劳,天下会怎样议论我郑国!”
祝聃觉得不服,忿忿不已,没过多久火气攻到背上,疽发而死。直率的祝聃不明白,为什么立了功却被冷落,他不解,他心痛。其实不是郑庄公无情,一国之君的难处谁懂。但是祝聃死后,郑庄公却私下里给了祝聃家人许多财物,命人以厚礼下葬他。
郑庄公这种对于王室又拉又打的做法运用的炉火纯青,这对于郑国的发展起到了不少作用。但是他对于王室的打压严重地损害了王室在诸侯国中仅存的威望,这也相应地降低了郑庄公卿士身份的作用,他也深知这一点,但却无法避免。
而周桓王回洛邑之后,时常想起繻葛之战的屈辱,他想再次传檄四方诸侯,共同讨伐郑国,以雪前耻。虢公林父赶紧劝谏:“天下诸侯,莫非郑党!若是传檄天下诸侯,却又没人响应,那样岂不是落人笑柄,何况郑寤生已经谢罪,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天下诸侯,莫非郑党!天下诸侯,莫非郑党!”周桓王喃喃自语,末了,他长叹一声,从此后也再没有提过征伐郑国的事情。
繻葛之战中,陈国军队是由大夫伯爰诸率领的,蔡国的统领则是蔡季。两人没事的时候爱在一起闲聊,闲谈间就谈到了陈国的国事,伯爰诸满心忧虑地提到陈佗君位不正,陈国人心不服,而且陈佗这人喜欢微服外出打猎,对于国事不管不问,恐怕陈国早晚还要发生变故。
蔡季就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陈国人不合力讨伐他呢?
伯爰诸说不是不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蔡季回国后,就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国君蔡桓侯,蔡桓侯一听非常兴奋。这两人对陈国事务这么关心,是有原因的:第一,蔡季是蔡桓侯的弟弟,第二,他们的妹子蔡姬是陈桓公的媵妾;第三,蔡姬跟陈宣公生有一个儿子名叫公子跃。所以蔡桓侯兄弟俩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既然陈人不服陈佗,为什么不借机搞掉他,扶植外甥公子跃当上陈国国君。
蔡桓侯于是派人与公子跃接上了头,公子跃非常激动,他和其余两个兄弟公子林、公子杵臼早想杀掉叔叔陈佗了,只是苦于势力薄弱,不敢下手。这下好了。
至于如何杀法,还需从陈佗的爱好下手,陈佗不是喜欢打猎么。公子跃很快探知到陈佗准备到界口打猎,于是他知会蔡季,让手下扮成猎人,往界口一带搜寻。
果然陈佗带了一群随从到这里转悠,正好一只梅花鹿在眼前跃过,陈佗挽弓射箭,正中目标,梅花鹿顿时倒地,随从们纷纷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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