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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评书屋 > 二十四史列传 > 第六十三章【齐大非偶】
 
  
这时忽然闪出几个人,抄起梅花鹿就往山谷跑去。陈佗大怒,带领随从驾车追赶,眼看就要追上,忽然山谷中又跳出许多人,七手八脚把陈佗拉下车来,绑了起来。为首的一个人正是蔡季,他大声喊道:“我是蔡候的弟弟,奉国君命令诛杀陈国叛逆佗,其他人等盖不追究!”
陈佗的随从一听都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蔡季对这些人说:“贵国先君之子跃是我蔡候外甥,立他为陈国国君,众位意下如何?”
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敢说个不字,这些人不仅齐声说好,还纷纷表示愿意为蔡季做向导。
蔡季于是杀死陈佗,并将他的脑袋悬挂在车上,驱车进入陈国。陈人看到陈佗被枭首,反而拍手称快,夹道欢迎。蔡季将陈佗的脑袋送到陈桓公庙前祭奠,并立外甥公子跃为陈国国君,即陈厉公。
~~齐大非偶~~
公元前706年,北戎大举入侵齐国。
齐僖公一边组织战斗,一边派人到郑、鲁、卫三国借兵,齐僖公尤其希望郑庄公施以援手,因为郑国军力强劲,而且曾经与北戎有过交战,并取得大胜。
“春秋无义战”,这是孟子对于春秋战争的定义,因为诸侯争霸皆为利益,所以“无义战”。但是,笔者认为春秋是有义战的:有为了道义的义战,有反抗侵略的义战,还有守护文明的攘夷之战。今天的我们生活在民族大团结的时代,各民族亲如一家,但在彼时,华夷有辨,游离于中原文明之外的少数民族时刻威胁着华夏民族的生存生活。好在一代代中原诸侯在致力于争霸战之外,丝毫没有放弃攘夷战争的推进,用热血担当守护了华夏文明。
公元前714年,北戎入侵郑国,来势汹汹。
郑国是战车部队,战车冲击力强,利于结阵,但是进退不能自如,而北戎军队主要是步兵,性情彪悍,机动性很强。郑庄公担心在战斗中,战车与战车之间容易被北戎步兵穿插分割,陷入各自为战的不利情形,就请大夫们各抒己见。
公子突献计:北戎人虽然悍勇,但是他们轻率不肃整,贪婪不团结,配合不默契,打赢了不懂得谦让,打败了各不相救。所以只要派出一些士兵与他们接触后,就假装溃败,戎人就会为了争功夺利而疾进追击。如果再事先设下三道埋伏,待戎人进入埋伏圈之后,三路伏兵一起杀出,就能将他们截成数段,各个歼灭。
郑庄公于是采纳了公子突的策略,故意示弱诱敌深入。北戎先锋部队果然上当,一头撞进埋伏圈,被郑军全数歼灭。北戎的后续部队得悉消息,不敢恋战,转身就跑。郑军又从后面追抄上去,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蛮夷戎狄被视为华夏民族的共同敌人,这次痛击北戎让郑国在诸侯中的声望扶摇直上。
这次郑庄公接到齐国救援,也决不含糊,对抗外敌是中原诸侯责任所在,郑庄公派遣世子忽和高渠弥率军前往齐国。世子忽与齐僖公及诸侯援军会面后,凭着与北戎交手的经验,勇猛出击,俘虏北戎大良、少良两名首领,斩杀北戎甲士三百人,大获全胜。
齐僖公大喜,大摆筵席招待世子忽。
酒喝到一半,齐僖公忽然提到要将宗室之女嫁给世子忽。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多年前齐僖公和郑庄公会面,就曾经向郑庄公询问世子忽订婚没有?当时齐僖公委婉地表示自己的二女儿“颇有才慧”。郑庄公唯唯称谢,郑国地处中央,是四战之地,结好盟国是应对复杂多变国际关系的最佳选择,而东方大国齐国正是优中之优。
郑庄公回国后跟世子忽说起,没想到世子竟不愿意,说是“人人都有合适的配偶,齐国强大,不是合适的配偶(齐大非偶)。”
郑庄公说如果与齐国联姻,日后继承君位你就有了依仗,何况是人家主动提的,为何要推辞呢?
世子忽答道大丈夫志在自立,岂能仰仗于婚姻。
郑庄公很是惋惜,但他是个开明的家长,儿子不同意,他也没有勉
当时齐僖公只是考虑到与郑国联姻可以互利互惠,得知世子忽不愿意,也就没有再提,毕竟女儿还小。后来,世子忽迎娶了陈国女子,齐僖公的二女儿也成了鲁桓公夫人。但这次齐僖公近距离接触世子忽,感到他有勇有谋,而且温文有礼,举止得体,齐僖公越看越是喜欢,所以又起了联姻的念头,虽然二女儿早已经嫁了出去,可齐国还有很多宗室女子嘛。
不料世子忽还是婉言推辞了。
齐僖公有些尴尬。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不愿放弃,等筵席散后,齐僖公就让弟弟夷仲年带上黄金白玉拜访高渠弥,托他问问世子忽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渠弥于是再向世子忽提起:“如果能够和齐国联姻,世子就有了依靠,岂不是美事一件!”
世子忽说,“之前齐侯曾经提过婚事,那时我没有同意。现在咱们解了齐国的危难,有了一些功劳就同意婚事,别人怎么议论?说咱们郑国乘人之危?”
高渠弥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劝,但也没有回复夷仲年。偏偏夷仲年这人性情直爽,第二天直接登门就来商量婚事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世子忽再次回绝,“未秉父命,私婚有罪。”
夷仲年悻悻地回去复命了。
齐僖公一听也不高兴了,本来这次击退北戎是加深郑齐两国关系的大好机会,结果一厢情愿的齐僖公和一口回绝的世子忽因为婚姻之事闹得不欢而散。
世子忽辞婚的故事多为后人所褒扬,也常用来嘲讽那些攀龙附凤之人。但联姻是世家子弟巩固自身地位的一种手段,古今中外皆是如此,许多时候,地位是否坐得稳,妻族的力量不容小觑,有时甚至是决定性的。后来世子忽在政治倾轧中屡屡失势,直到被杀,除了个人性格原因外,恐怕还与外戚力量过于薄弱有关。世子忽不会想到自己最终要为此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更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辞婚行为竟会在未来导致几大诸侯国陷入混乱,数位国君身首异处。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世子忽,“齐大非偶”固然是个理由,但他辞婚恐怕另有原因,比如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世子忽回国后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了郑庄公。庄公非常惋惜,他让世子忽领兵救援齐国,也是希望借此能和齐国结上姻亲,不过郑庄公还是了安慰儿子几句。倒是祭足一直怪罪高渠弥,“国君的儿子众多,其中不乏胸怀异志的,像齐国这样的大国,高攀还来不及呢,世子怎么给推辞了?你跟在身边,怎么也不劝劝?”高渠弥连说怎么没有劝,问题世子不听呀!祭足惋惜不已,连连摇头。
其实此时高渠弥已经跟世子忽有了嫌隙。当初高渠弥想争取卿的位置,却遭到了世子忽反对,原因是他与郑庄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亹关系密切,历来公子与重臣交往过盛是图谋不轨的征兆。郑庄公听到世子忽诉述缘由后还因此旁敲侧击警告了高渠弥,但是他最终还是重用了高渠弥,因为高渠弥确实是个人才。从后来的发展来看,这是郑庄公一生中少有的错误决定,正是这个错误的决定为郑国埋下了一个安全隐患。
~~郑庄公去世了~~
病榻上,郑庄公陷入了追忆之中,他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和弟弟一起玩耍的情形,想起了母亲的厉声呵斥和最后的眼泪,想起了父亲带他去洛邑路上的谆谆教诲,一切就像昨天发生的,时间可过得真快。
祭足进来了,郑庄公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示意祭足坐下:“寡人有十一个儿子,除了世子之外,子突、子亹、子仪都有贵人之相,特别是子突,才智过人,又在这三个孩子之上,但这三人都没有善终之相,所以我想把大位传给子突,你看如何?”
祭足赶忙跪下:“世子一直位居储君,而且屡次立下大功,郑国人人敬仰,国君要废嫡立庶,臣不敢奉命!”
郑庄公沉默了,子忽确实不如子突刚强,但他并无过错,而且他抗击北戎,在诸侯中早已经威名远扬,怎能轻易废除?何况祭足也极力保他。许久,郑庄公叹口气道:“那就把子突逐到宋国吧!”
祭足拜服倒领命。
祭足走后,郑庄公又叹道:“只怕郑国从此多事矣!”庄公知道子突的性格,他不会善罢甘休。但无论哪个儿子继位,都需要老臣的辅佐,祭足不愿扶立的人,即使得以传位,也难以长久。
老友祭足,我把身后之事托付于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几天后,郑庄公去世,享年五十七岁。
郑庄公在位四十二年,辉煌一生。他南建栎地,东筑启封,他与周王室、宋国、陈国、许国、卫国、息国、北戎、南燕、戴国数度交锋,均是大获全胜,终其一生,从未有过败绩。他精于权谋,善于外交,纵横捭阖于中原,就连东方大国齐国都愿跟随他东征西讨,郑庄公以一个中型国家实力书写出大国风采,俨然是春秋初期霸主,以至于有“天下诸侯,莫非郑党”之说
郑庄公是正统的姬姓子孙,然而却是春秋政治舞台上最先反抗礼教的人物之一,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臣子,郑庄公都不符合儒家为子当孝、为臣尽忠的思想。他是桀骜不驯的,又是隐忍坚毅的,他不屑于礼教束缚,然而却又不得不归附于礼教,或者他本是一个极度的实用主义者,尊礼还是反抗,只是根据而现实做出的选择而已。他立足于郑国国君本职,又充分利用周朝卿士的身份,凭借着自己的智谋以及权术,发展壮大郑国,也推动着整个东周的政治社会趋势。
毛主席对于历史上很多的帝王将相有过独到的见解及评价,声名显赫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只被他一句“略输文采,稍逊风*”轻轻带过,但是主席对于郑庄公却有着极高的评价,说他“是很厉害的人物”,“在国内和国际斗争中都很懂得策略”。
然而,到了郑庄公晚年,郑国战略模式的弊端开始显现,与王室关系的恶化,实际上使得郑国丧失了道义的制高点,影响了郑国的政治空间。而且,随着东方齐国、西方秦国、南方楚国、北方晋国四个地处边缘的国家陆续整合完毕各自的区域势力,强势崛起并且开始把目光投向中原,郑国将光芒褪尽,笼罩在四大强国的阴影之中。尤其是南楚北晋两强开始争霸天下,处在中间的郑国沦为了缓冲地带,晋楚两国互相交兵示威,骄傲的郑国开始了它夹缝中求生的苦难生涯。郑庄公的担心变成了现实,“郑国从此多事矣!”
而郑国诸子争位、内乱不止更加剧了这一状
春秋中期地图,许多小国没有标注,被简化了,但可以看出郑国的位置正处在晋楚两国中间。随着齐秦晋楚的崛起,郑国这种中原之中的地缘红利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夹缝求生的痛苦。
~~洗牌~~
郑庄公去世后,群臣辅佐世子忽即位,是为郑昭公。
郑昭公即位后,派遣大夫们出使列国,他特将祭足派往宋国,一是加深与宋国的友好关系,巩固既得利益,二是因为宋国居住着他那暗藏野心的弟弟公子突,他要祭足去探明公子突的现况。
郑昭公不会想到,他这一招竟然弄巧成拙,正中宋国下怀。
公子突的母亲是宋国女子,出自雍氏,而雍氏是宋国的名门大族,居官者甚多,很受宋人尊敬,国君宋庄公对于雍氏一族也非常器重。当公子突被逐到宋国后,不甘于人后的他曾多次跟舅舅们暗示自己的远大志向,雍氏一族自然是非常支持他,就求宋庄公出手相助。
宋庄公还是公子冯的时候,曾经得到过郑国的一再庇护,按说宋庄公应该知恩图报,为了郑国安定打消雍氏一族的想法,但是宋庄公可不这么想,他是宋国国君,当然要为宋国利益计较,郑庄公懂得扶植代理人,宋庄公也懂得扶植代理人,所以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兴冲冲地将太宰华督叫过来一起参谋,而华督可是策划这类事情的著名高手。
祭足来了,宋国用了一种特殊的礼节接见了他—全副武装的甲士一拥而上将他绑起来。
祭足喊道:“外臣身犯何罪?竟遭贵国扣押!”
宋庄公笑着说:“特请大夫去军府商议大事!”于是祭足被带到军府之内。
傍晚时分,华督来到了军府,带着好酒,说是给祭足压惊。
祭足冷冷地说:“在下出使贵国只为修两国之盟好,不知道是犯了什么过错,贵国要这样对我?是我这个使者不称职么?”
“哪有的事?”华督笑着说,“贵国的公子突被遣送到敝国,寡君看他是在可怜,有心想帮一帮他!”
祭足听了这话心里一颤,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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