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白的夜色衬着顾景琛惨白到极致的脸，要是守园的老大爷不小心碰见了，说不定会把他老人家吓个半死。
他定定的看着宋小离，好一会儿才说：“你不该来这里。”
宋小离微微一愣。
顾景琛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还活着，你不该来这里。”
宋小离立刻明白过来，顾景琛的病情无形中又加重了。
她听陈叔说过，自己也上网找过相关的资料，科塔尔综合症如果没得到有效的治疗，会越来越严重，患者会从认为自己失去身体的某个部位慢慢发展成为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病入膏肓的表现则是认为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一草一木全是虚构出来的，一旦达到这个程度，患者就会彻底放飞自我，无视这个世界的规则，横冲直撞，偏激一点的甚至会像杀人游戏里一样肆意伤害身边的人。
现在的顾景琛已经有那个前兆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小离心跳得有点快，她顺着顾景琛的话说：“嗯，我等会儿就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顾景琛摇头：“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妈。”
“可是……可是她要睡觉啊，现在是晚上，你在这里会打扰她睡觉的。”宋小离陪着他鬼扯：“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等天亮了我们再来好不好？”
顾景琛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了，我还是想在这里等她醒过来，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她了，特别想她。”
这一刻的顾景琛虽然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但他对文月的想念却是真的，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端带了几分伤感的味道。
见顾景琛执意不肯走，宋小离干脆在他旁边坐下来，拉着他的手：“那我也陪你好了。”
顾景琛看着她，笑了笑：“你不怕我吗？”
言下之意，他现在可是死了的人，她一个活着的人跟他待在一起，不怕吗？
宋小离摇头：“跟你同床共枕了那么久，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个，顾景琛撇撇嘴：“同床共枕那么久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不喜欢我。”
宋小离：“……”
顾景琛低头不去看她的脸：“不过现在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你了。”
宋小离：“……”
顾景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宋小离，特别真诚的说：“你要好好活着，需要钱就跟老陈说，他会给你的。”
宋小离哭笑不得，但还是说：“谢谢。”
顾景琛细细的打量她的脸，叹了口气说：“宋小离，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没良心。”
宋小离低头做忏悔状：“对不起。”
“去找你的白月光吧，祝福你们。”
宋小离诧异的看着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在用灵魂对她说话的顾景琛居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宋小离可不认为顾景琛的本性会是这么善良的人，在她的认知里，顾景琛应该属于那种就算是死，也要拉个不喜欢的垫背的那种人。
“干嘛这么看着我。”顾景琛伸手想要拍她的脑袋，但是手伸到一半，又跟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来：“是不是又在心里偷偷骂我？”
宋小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真的希望我跟我的白月光在一起吗？”
顾景琛忍不住翻白眼：“就算不希望又能怎样，我什么都做不了。”
宋小离笑道：“你可以在半夜出现吓我，把我吓得不敢跟他在一起。”
顾景琛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点点头：“对哦，你让我这么不痛快，我干嘛要成全你和你的白月光。”
宋小离见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尽量跟他说话，而且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你长这么大，就没喜欢的女孩子吗？”
“你算吗？”
“……除了我，青春期没喜欢过别人？”
顾景琛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有，不过那时候的我很讨人厌，说是人憎狗嫌都不为过，我喜欢的女生不喜欢我。”
宋小离来了兴趣，问：“为什么？”
“性格烂，不合群，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喜欢踢足球打篮球，每个人都有伴，只有我独来独往，他们觉得我太难接触了。”
宋小离皱眉：“为什么会这样？”
顾景琛眼里露出一丝苍凉：“当时没心思跟正常的青春期男孩一样耍帅泡妞，我一心只想学习，因为好的成绩能让父亲对我另眼相看，我希望他能多关注我一点，多看我一眼，只要多注意我一点，就能想起我妈，早点把她从山上接回来。”
宋小离心里一痛，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
顾景琛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刻着文月名字的墓碑，嘴角缓缓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我三岁那年妈妈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去做了检查，都已经知道是妹妹了，妈妈一直很开心，但是父亲却因为一个很小的误会生生把她气得流产，自那以后她心如死灰，我这一辈子，前面十七年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想让我爸把我妈接回来，但是长大后发现这个想法不现实，后来变成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顾园占有一席之地，再风风光光的把我妈接回来，可这个想法还没实现她就走了，其实我这一生挺失败的，我妈走了，没有好朋友，你不喜欢我，我甚至没有谈过恋爱。”
宋小离磕巴了一下，干巴巴的安慰道：“可是喜欢你的人很多啊，你上学那会儿应该很多人跟你告白吧？”
顾景琛苦笑了一声：“上大学那会儿确实是，男的女的都有，可他们看上我什么？脸？钱？或者是我身后的顾家？都有，唯一看不上我这个人。”
宋小离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安慰他，想来想去，她厚着脸皮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顾景琛微微一愣，继而笑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宋小离摇摇头：“真的挺喜欢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宋小离挠了挠后脑勺：“因为我怕变成第二个阿姨，以后你也会娶很多老婆吧，我没办法跟别人分享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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