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爱评书屋 > 万道小得意 > 第三十四章 留下(改)
 
老人看着仍旧有些浑浑噩噩的余亦辞,用力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掌。

  余亦辞从迷幻中惊醒,看见眼前笑眯眯地老人,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试探问道:“请问老人家您是?”

  “哈哈哈,我是这城中一个要饭的老头罢了。你又是什么人啊,居然被那个妖物盯上了?”老人拍了拍余亦辞的肩膀。

  余亦辞这才回想起来刚才似乎遇到了什么奇异的事物,那辆诡异的马车,还有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奇怪男子。余亦辞按了按自己头部,心中暗暗感叹老人的力气奇大,神情略带落寞地回答道:“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嘿嘿嘿,你若是什么普通人,那个妖物怎么会盯上你呢?”

  “刚才那个人是,是妖怪吗?”余亦辞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老人点点头:“是一奇异的畜生机缘巧合得了点法,修炼成精了,刚才你差点就着了它的道,跟它走了,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这豫梁也不是它想乱来就能乱来的。”

  余亦辞俯身下拜,郑重道:“不管怎么样,晚辈都要感谢老先生救我,来日若能再会,定会报答。”

  “怎么,你很着急去哪里吗?”老人问道。

  余亦辞眼神黯淡下去,说道:“着急倒算不上,只是我确实要离开这天阳的。”

  “你不是本国人吧?这天阳过得多舒服啊,怎么会想要离开呢?”

  “我的确不是豫梁人,我的家乡在象郡。”

  老人惊讶:“那可离着很远啊。”

  余亦辞点点头,老人毕竟也活了很久了,他看出来余亦辞情况不对,于是又问道:“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准备返回自己的国家吗?”

  余亦辞摇摇头:“从家乡离开就没打算再回去,我来这里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余亦辞抬头看着树上飘摇的黄柳花,“至于去哪里,我目前还没想好,边走边看吧。”

  “你的内心似乎有着很深的执念啊。”老人感叹。

  余亦辞猛地抬头看着邋遢的老人,实在很难相信这是个要饭老头。“老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

  “你听说过洪达吗?”

  余亦辞瞪大眼睛:“老先生说的可是这豫梁的前朝洪达,那个施行的朝廷吗?”

  老人苦笑道:“果然啊,后世提起你的朝代,总是这样的评价啊。”

  “我是洪达的一位老人了,眼睁睁地看着辞鸿砍下了前朝皇帝的头颅,然后建立了这个名叫豫梁的国家,虽然我是前朝的人,但是我觉得辞鸿做得很好,他很适合做皇帝。但是天下还有九个国家,还有九个啊!”

  余亦辞沉默,他心思细腻远超常人,已经大概知道老人要说些什么了。

  老人神情悲伤:“乱世将起,战火即将重燃,群雄之间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老人摊开手,“你愿不愿意跟着我,我会将我所学全部传授给你,让你与群雄共同争夺这天下,既然总要有一个人一统天下,为什么不能是你呢,我已经老了,但是你还很年轻,也很有潜力。”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差的,只是那么一点野心和一些时间罢了。”

  余亦辞继续沉默着,许久之后,他再次下拜:“请恕晚辈不能答应先生的邀请,我不想争夺这天下。”

  老人面露诧异,问道:“为什么?只要你跟我学习,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晚辈只是一个寻常之人,我从象郡逃出来就是为了寻求救世的方法,拯救我们象郡的无辜百姓,若是亲手燃起这战火,晚辈对不起曾经辛辛苦苦教导我圣人之道的先生,”余亦辞抬起头来,“请老先生另觅良才!”说完这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洪达上相孔平仲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在他背后吹了一口气,莹白色的“气”缓缓流转至余亦辞身上,将他完全包裹。

  老人在三根柱子中央坐下,拿出自己要饭的破碗,又在其中放入三枚铜钱,摇晃起来,摇晃许久却无结果,孔平仲犹豫了一会儿,划破自己的手腕,在碗中滴入了七滴鲜血,碗中渐渐泛起红光,孔平仲再次摇晃起来,每摇晃一次破碗,他的脸色便差一分。

  十七下之后,他停止摇晃,紧盯着碗中的三枚铜钱,许久之后,他看着余亦辞离去的方向,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想要救世,你想要救民于水火,你想要做那圣贤之人,但是你不知道,你今日的决定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战火,燃于你手!”

  说完,老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中流出血泪,死死地盯着余亦辞离去的方向,没有了气息。

  ……

  乌夜啼正在烟波殿中喝茶,一点萤火在空中飘飘转转,突然加速,就要飞出烟波殿去,乌夜啼身形一动,极快的速度在空中划过残影,转眼之间,萤火便已被乌夜  “余使臣不跟高使臣一起离开吗?”参商看着还在一旁默默喝茶的余亦辞,饶有兴趣地问道。

  余亦辞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似乎是在打趣的言语,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转头看向轻轻敲打桌子的乌夜啼,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语:

  “想必贵国是打算和西秦结盟吧?”

  此话一出,参商的心里一紧,这个余亦辞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语道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乌夜啼随意问道。

  “象郡和百越都想和你们豫梁结盟,但是都包藏祸心,西畴太过于弱小,其他东南的小国家也不考虑了,西秦地形有利,虽地处偏远,但是与彭蠡之间有一座邯城。”

  “我曾经研究过,这座城如果能拿下来,那基本在西北地区就有了说话的权力,如此看来,你们应该是希望和西秦结盟的,自然看不上百越和象郡。”

  “你不是象郡的使臣吗?”乌夜啼问道,“怎么好像象郡怎么样和你没关系似的?”

  “象郡的国主是个愚蠢好色之人,看不清楚天下的形势,狂妄自大,刚愎不仁,未肯用命,象郡灭亡只在朝夕之间。”余亦辞平静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我们可算不上象郡的朋友,也不算是敌人。”乌夜啼终于正眼看着余亦辞。

  “我不在乎,我只是说出我想说的。反正我很快就不是象郡的使臣了。”

  “那你要去哪里?”参商问道。

  “天下十国,何处不能去?”余亦辞顿了顿,又说道:“我只希望能够早日有国家一统天下,救我象郡的百姓于水火。”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对着乌夜啼和参商行礼:“二位,有缘再见。”

  乌夜啼罕见地站起身来,对着余亦辞回礼,参商看着自己的老师都站起来了,也站起来回礼。

  余亦辞衣袖一拂,洒然离去。殿外的随从看着自家大人不上马车,步行离去,都有点不知所措。

  乌夜啼看着这个金袍使臣离去的背影,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好像叫,余亦辞。”参商抚摸着下巴,思考道:“似乎是象郡中的一个小官,之前因为冒死上谏与象郡的国主发生激烈的冲突,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是他出使我国。”

  乌夜啼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此人若是不隐居不懈怠、不对这世道灰心丧气,继续为官的话,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参商悚然,他几乎没有听到乌夜啼这么评价过一个人,还只是一个小官。

  “什么可怕的对手啊?”浑厚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

  身穿黑红衣袍的辞鸿大步而来,乌夜啼和参商双双回头行礼:“参见主上。”

  “就我们三个人,不必多礼,刚才说什么可怕对手啊,还有让我们乌相都感觉到可怕的人吗?”辞鸿边说着,边坐到软垫上。

  “陛下,臣是感叹天下英雄众多,乱世从来都不缺乏勇猛无敌的将军和运筹帷幄的谋士。”

  “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敌人,我相信乌相都会战胜的吧?”辞鸿笑着说道。

  “陛下,也不全是我们的敌人,其中也是有很多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的。”

  “不管这个了,刚才和百越象郡的使臣聊得怎么样啊?”

  “百越使臣高醉歌还是那副德性,急急忙忙火急火燎,”参商回答道,“他表示出非常迫切的结盟意愿,此人不足为虑。”

  “象郡的使臣余亦辞与他正好相反,”乌夜啼开口说道:“此人含蓄内敛,不动声色,但是却看出我们希望与西秦结盟,并且夺取邯城,立足西北地区。”

  乌夜啼摇头道:“此人正是我刚才所担心的人,谋士之才,却不被重用,象郡的蠢材啊!”

  “他离开了象郡了吗?”辞鸿问道。

  “陛下聪明,此人的确已经离开象郡了。”乌夜啼直言不讳。

  “能让乌相如此赞叹,象郡的毕柳失去了一位重要的部下啊。”辞鸿感叹道。

  “谋定而后动,象郡失去了一位天才般的谋士,毕柳又弄得国库空虚,臣想现在是时候攻打象郡了。”

  “攻打象郡的时候,百越会不会出手呢?”

  “臣认为,乱世将起,为了一个不可靠不熟悉的盟国而消减自己的力量,不像是章微会做出来的事情,”乌夜啼分析道,“况且,我们豫梁也不是当初的豫梁了。”

  辞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说道:“那就打吧,三年前的仇,朕还记得,九幽之下的将士们相信也还没忘记。”

  参商背后一凉,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这意味着他们和象郡真的要开战了,而战斗肯定会有死伤,到时候产生的罪孽,会全部落在发动战争的人的身上。

  不过这也是象郡咎由自取,参商还记得豫梁刚刚建国时,那些老牌国家的加害和打压,当时的豫梁无能为力,而现在是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

  余亦辞躲开了随从们的追寻,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脱去了自己金色的衣袍,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灰绿色衣袍,行走在天阳城内,此时正是城内黄柳花盛开的季节。

  黄柳花是豫梁的国花,相传是豫梁开国皇帝辞鸿年轻的时候在山中采药发现的一种奇异的花朵,在酷寒之时仍然傲立雪中,散发淡淡的幽香,辞鸿欣赏花朵的坚强,赐名“黄柳花”,在定都之时请花匠在天阳广为载种,天下十国只有豫梁有这种花。

  看着豫梁国都天阳内百姓生活的场景,小贩的吆喝声,父母带着小孩在街上游玩,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在年轻人的陪同下共赏花景,余亦辞不禁摇头感叹:“差距实在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一辆马车飞速地驶来,裹挟着的狂风简直要将街边的余亦辞掀倒,余亦辞踉跄几步,站定在三根柱子旁边,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马车,不知道这是什么妖邪之物,居然可以这么快地行驶着。

  一声妖异的笑声在马车中响起:“阁下可是象郡使臣余亦辞啊?”

  余亦辞只觉得心神一荡,随机抬头疑惑地看着马车,回答道:“今天开始,我只是余亦辞了。”

  “哈哈哈,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啊,离开象郡那个地方确实很明智啊。”男子继续笑道。

  “象郡怎么样都跟阁下没有关系,请问你拦住我的去路所为何事?这马车又为何能行驶得如此之快?”

  龙钟客说道:“马车不重要,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做出另一个正确的选择——与我一起,干一番大事。”

  “阁下始终躲在马车里面,不愿与我当面交谈,行事作风如此诡异猥琐,想必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在下只是无名小卒,再会。”余亦辞拂袖准备离开。

  “你真的以为你能走吗?我来找你是给你面子。”奇异如铁石碰撞般的声音从马车中发出,钻入余亦辞的耳朵里面,余亦辞停住脚步。

  “我再问你一遍,”龙钟客的语气温柔下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余亦辞身体颤抖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神空洞道:“我愿意和你走。”

  “那便上来吧,我们一起去搅乱这天下。”龙钟客的语气还是很温柔。

  余亦辞迈开腿,就要爬上马车,一双枯枝般的老手忽然抓住了余亦辞的衣袖,

  年迈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别上去,上去了可就下不来了。”龙钟客听到这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冷哼一声:“怎么老是有人来坏我好事!”

  黄色的光团飞出马车,直射余亦辞的额头,老人闪电般地伸出左手,轻轻一抓,将光团抓为虚无,然后又用右手护住余亦辞,将他推离马车。

  龙钟客见讨不到什么便宜,自知没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驱动马车,快速地离开了天阳。三人在街上有来有回,周围的百姓却像是看不到似的无动于衷。

  太常历三月十五,狂风大作。

  乌夜啼在镜子面前端坐,侍女在他身后为他梳头。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件黑红色的华袍。

  豫梁崇尚深色,尤其以黑为尊,红色次之,国君特许上相乌夜啼可以穿只有帝王才可以穿的黑红华服。

  待头发梳好,乌夜啼起身张开双臂,侍女从架上取下黑红色的华袍,服侍乌夜啼穿好,又为其整理细微之处的褶皱,正要再为乌夜啼戴上帽子时,乌夜啼却摆摆手:“不用再戴帽子了,如此便很好了。”

  侍女春潭却说道:“那可不行啊大人,您这是跟其他国家的使臣见面,等于跟他们的国君见面,怎么能不戴帽子呢!”

  由于乌夜啼平时待人和善温柔,在自己府邸的时候从不当自己是个丞相,所以私底下侍女们和他说话也就比较随意,不会太在意身份尊卑。

  乌夜啼看着面色焦急的侍女,不紧不慢地说道:“见一些使臣而已,我不戴帽子,他们也不会忘记他们在跟谁说话。”

  侍女听见自家大人这霸气的言语,却是有点哭笑不得了,继续劝道:“那也失了礼数啊,大人”

  “无需多言,我就这么过去,戴帽子实在是难受得很”,乌夜啼走到庭院前,注视着天空,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其他国家国君的使臣,这天下只有一个国君,那就是陛下!”

  春潭愣了一下,随即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

  这个天下,只有一个国君,那就是他们豫梁的国君——辞鸿!

  乌夜啼登上去往井宫的马车,春潭站在府邸门口,遥遥望着自家大人远去的车影。

  井宫,烟波殿。

  此处是辞鸿即位之后,亲自日夜监督工匠建造的用于与各国使臣讨论国家大事的宫殿,在这座似乎不是很起眼的宫殿之中,辞鸿曾经借参商等人之手为豫梁谋取了不少的利益,也借诸多他国使臣之疏忽,吞并了数不清的小国,这才使得豫梁逐渐壮大起来,可以说,每个豫梁的大臣对这座烟波殿是充满敬意的,而其他的国家的使臣无不畏惧此殿。

  一座紫黑色的步辇稳稳当当地经过风雨门,停在烟波殿外,随行人员揭开帘子,一位略显妖异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他的头发三分黑七分白,手中把玩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两只狭长的丹凤眼微眯,轻声说道:“此处便是豫梁的烟波殿了,听说十分厉害,不知厉害的是这座宫殿呢,还是那乌夜啼呢?”

  妖异男子手中的猫咪“喵呜”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继续眯着眼睛睡觉了。

  男子抱着猫咪踏入烟波殿,身后的随行人员站在门口,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黑红色马车带起阵阵烟尘,妖异男子看向正对着烟波殿的风雨门,一辆巨大的马车正快速驶来,妖异男子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铺天盖地地袭来,直逼烟波殿前。

  “来了。”妖异男子低头抚摸着猫咪,猫咪也醒了过来,慵懒地翻了个身子,静静盯着门外的步辇。

  终于,马车停下,乌夜啼下来,轻挥自己的衣袖,缓步走进烟波殿,他每踏一级台阶,妖异男子就觉得压力大了一分,直到五阶台阶走完,乌夜啼终于进入殿内,他盯着殿内的妖异男子,目光灼灼,仿佛散发着荧光。

  妖异男子轻轻点头行礼,说道:“在下青墩溪畔龙钟客,奉彭蠡国君之命出使豫梁,见过乌相。”

  乌夜啼卷起衣摆,与男子对坐,淡淡道:“你见过我吗?”

  “在莱湖,曾经有幸见过乌相一面。”龙钟客盯着乌夜啼。

  听到“莱湖”二字,乌夜啼面色一冷。

  此处是豫梁国内的一座小县城,离国都很是遥远,所以驻守的兵力不是很强,当年辞鸿刚刚登基为帝,彭蠡派边境一将领率三千骑兵突袭莱湖,守城将领兵力薄弱,武器破旧落后,几近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小校受守城的郑文宝将军之托趁敌军不注意时突围而出,一路上跑死六匹快马,终于抵达了豫梁的东郊城,只对驻城将领苏舜钦简短地说了八个字:莱湖遭袭,彭蠡之狐。便力竭而死,苏舜钦手里拿着小校千里奔走带来的自己曾经亲手送给郑文宝将军的头盔,轻轻合上了小校的眼睛,随即动身前往豫梁国都——天阳。

  三日之后,辞鸿听说了莱湖的惨剧,勃然大怒,从苏舜钦手里接过那个带着血迹的头盔后,却突然冷静下来,久久说不出话,沉默许久之后,直遣大将军温无定和当时还不是上相的乌夜啼率领一万骑兵和三千弓箭手直奔莱湖,收复失地。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