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四肢不勤的人拖着一身快散架的身体，病鸡样歪歪扭扭地走在人行道。
“这个时间和地点没有车吧，你用APP试试。”
陈静怡半个身体都搭在李佳薇的肩膀上，她是没有力气再动了。
“已经叫啦，快到了，你别把重量都压我身上啊，重死了。”
李佳薇嘴里这么说，却没有推开陈静怡，把手机放回包里，扶着好友在原地等车的到来。
比预计的要晚两分钟，当她们俩摇摇晃晃地爬上车时，司机还奇怪地多看了她们两眼，要不是李佳薇口齿清楚，他都以为这两丫头是多喝了酒。
“今天晚上你别回家了，就在我家睡吧。”
李佳薇摇了摇一下车就倒在座位上的陈静怡。
“嗯。”
陈静怡懒洋洋地回应，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李佳薇把视线转到车窗外，仰天峰范围内属于效外，车辆没有市中心那么密集，橙黄色的路灯下偶尔相互交差几辆车。
正准备收回目光，倏地，一道削瘦的男人身影自车窗外一闪而过，就这么一瞥让李佳薇霎时心惊肉跳。
李得来！
就算是二十年来只见过一次面，就算是在在黑夜中，李佳薇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摇下车窗再往回看，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刚刚平静不久的心。
“佳佳，怎么开窗了？你在找什么？”
车内不是有空调吗？陈静怡被一阵风吹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李佳薇一直往后面张望。
“我刚刚好像看到李得来了。”
李佳薇关起窗户，一脸凝重。在陈静怡面前，她一向不说谎话。
“李得来？那不是……”
陈静怡一听到这个名字瞌睡就不翼而飞，连忙坐正身体追问李佳薇。
“你不是说他暂时不会出现在你们母女面前吗？他从S城到A市是来找你的？他怎么知道你在A市，黄阿姨那里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她这么一通问题倒是提醒了李佳薇，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她妈的电话拨过去。
“喂，佳佳啊。”
在听到她妈妈声音的一瞬间，李佳薇不安的心重归平静，但是所谓人生百态情绪只是一秒之间，几乎是同时，李佳薇就发出一声让正在开车的司机都侧目的大吼。
“黄桂香，你又在搓麻将！现在都几点了？晚饭吃过没，吃了？吃完饭就往麻将桌上一坐，你的胃不需要运动的吗？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五十不到的人和七十岁看上去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你麻将不戒掉休想我今年回来过年，就这样，挂了。”
陈静怡看到李佳薇的脸气得铁青心里就想发笑。
“阿姨又三缺一了？”
“天天吃完就坐下来，身体迟早出毛病。”
亏她还在担心她的安危，结果人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照样在牌桌上逍遥快活，气得李佳薇把手机扔回包里时手还在发抖。
“别太担心，阿姨有分寸的，也就这么一个爱好，又不是经常玩，偶尔为之嘛。”
陈静怡轻轻拍了拍好友背。
“少来，你不是不认识我妈，她当着你的面不也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以后都不会碰麻将，哪次改过？我对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李佳薇拍掉陈静怡的手，环着胸赌气。
“下次李得来回去把她揍进医院我也不再理她了，反正她也不听我的话。”
听了也不会改，一想到自家老妈的德性，李佳薇就莫名的心烦。
陈静怡对于她的气话就笑笑不说话。刀子嘴豆腐心，李得来要是踏进她家一步，她会第一时间冲回S城拿刀和他拼命，她这个朋友，处了二十年难道还不了解她吗？
半小时后，两人一起回到了李佳薇的住处，梳洗过后各怀心事地道了晚安。
李得来的出现在A市，出乎李佳薇的意料之外，关了灯，她躺在床上梳理着他来到这个城市的原因。
不会是因为她，因为A市不比S城，他一个刚刚出狱和社会脱轨二十年的人只身来到这个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是找不到她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原因很简单，因为向辰。
她不知道向辰给他的五百万有没有在半个月之内挥霍完，假设李得来真的挥金如土，手上没钱了，而这时唯一能弄到钱的地方就是她这。有了向辰给的第一次甜头，没有钱的他肯定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也许在他的眼中，这个他一向当恨不得没出生过的女儿如今钓到了一个出手阔绰的金龟婿。
李佳薇都不用猜测，在这个人渣的三观中，老子向女儿拿钱，天经地义，哪怕他一天都没有好好对过这个女儿。
“这么一想，李得来还真是渣到不能再渣了呢。”
黑暗中传来李佳薇的低喃。
第二天
清晨，洗漱完毕的李佳薇看了一眼陈静怡的房间，知道好友作息规律的她没有去敲门，背起包去上班。
就算李佳薇曾经当着李得来的面说过不再怕他，但是也许是小时候挨打以及对李得来的眼神中杀气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区区惊魂一瞥，就让她的心里留下，阴影。平时等地铁都是低头玩手机，今天却极度不安的四下张望。
等她上了车，熟悉的沙丁鱼式拥挤才冲淡了内心的不安感，一路上的人挤人，脚踩脚也让她没有时间去想李得来的事情。
等列车到站，她踏上水泥地呼吸到早晨的清新空气时，自信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真的是，这都多少年的记忆了，竟然还能影响到她，就算真的在大街上碰到李得来，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对她怎么样？
不再纠结李得来的事情，李佳薇看了眼时间，距离上班还有大半个小时，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决定先祭一祭五脏庙。
山河集团总部大楼有先天的地理优势，商业街最不缺的就是美食。
过桥米线，不想吃。
东北水饺，唔，不要……
时间还早，李佳薇难得逛早点店，一间店一间店地看过去，全国各地的小吃都齐聚于此，以前她来这条街都是来买衣服和化妆品，竟然没发现原来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
光是小店面就逛得目不暇接，不知不觉花了眼的李佳薇走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口，挨着墙壁的那边支着一个小面摊，一张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摆放着食具。
就像是一排排装修高档的餐厅中间突然冒出来一间与之格格不入的平价快餐店，对于这间鸡群鹤立的小面摊，李佳薇不免起了好奇心。
“姑娘，吃面？来来，过来坐。”
一位老奶奶佝着背，手里拿着一条白毛巾，把桌子又重新擦了一遍，见李佳薇在摊位面前驻足，她热情地招呼着她进来。
被老人簇拥着，这让李佳薇不好意思拒绝，坐到塑料凳子上，四下看了看，发现摊子周围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归纳得整整齐齐，心里的不适感渐渐消散。
“姑娘，想吃什么面？”
一位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摊后面探出头来，一见到李佳薇就挪不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就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惊喜地大叫一声：“哎哟，这不是上次和向辰一起来吃面的那个俊俏小姑娘吗？”
“和向辰一起来的？”
老人正洗着毛巾，一听到妇女的话也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仔细观察着李佳薇，嘴里附和地说道：“可不是嘛，我就说这个小姑娘眼熟，原来是向辰带来吃过面，是半个月前的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姑娘是吧，瞧我记性。”
老人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话，中年妇女尴尬地朝李佳薇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娘她脑子有时候不清楚，你别见怪，想吃什么面，大娘给你做。”
“一碗肉丝面吧，谢谢。”
李佳薇礼貌性地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这个小面摊她有印象了，记忆中那次在福隆商场量方案时被向辰带来吃过一次面，看当时的情况双方好像很稔熟的样子。
“姑娘，面来了，你慢用。”
中年妇女笑着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肉丝面放到李佳薇的面前。
“谢谢。”
她拿起筷子挑上两根放进嘴里，味道竟然还不错。
“小姑娘，这次肯走路啦？上次看你来吃面都还得坐那什么椅子来，我就帮你摸过骨头，骨头早就长好能走路了，不要一直坐椅子，年轻人，多走动走动，想当年我祖上可是出过御医的人，我别的没学会，就这摸骨的手艺过得去，听我的话，准没错。”
老人一边把洗好的碗筷放到篓子里，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妈，你别说了，人家不是上次那个小姑娘。”
中年妇女匆匆忙忙地走过去接过老人手中放碗的篓子。
“不是吗？你刚才不是说……”
“不是那一个，是最早那一个，高高瘦瘦的，你不记得啦。”
“哦哦，是是是，记得了，点的牛肉面嘛，我记得。”
“妈……”
随意吃了两口，李佳薇从包里摸出二十块钱压在筷子盒下面，拎起包走出巷子。
看来向辰也带他妹妹向敏来这吃过面，这男人癖好还直是奇怪，爱把人往这个小面摊上领，如果想照顾生意也不用大老板亲自跑来打广告啊。
奇怪的行为。
李佳薇踏入公司，笑着和同事打招呼。
还好，她直呼向辰名字的事情在公司并没有传开，知道的人也只有贾威军与林可两个人，想到了向辰那张万年冰不化的脸，大概是他授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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