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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评书屋 > 月夜明暮春 > 第七十一章 问斩1
 
  老头子想起来,那一年春儿出生的时候,大雪还在纷纷扬扬,但枝头却已经冒出了春意的新芽,他未读过书,也不识字,春这一字在他眼里已经算得上是诗情画意罢了。

  村里的人都说,生了女儿便是不幸,含辛茹苦养她十几年,却如泼出去的水,再也不会复返,可是他不信,他在官家当过差,他见过那些人比花娇的官家女子,一个个都好看极了。

  他还记得,春儿第一开口喊得便是,爹爹,那一声爹爹喊道他心坎里去了,脆生生的,一点也不比官家小姐差上几分。

  他很少对她笑,一是怕太过溺爱将来毁了她,更怕的是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爱。

  可是这一刻,他笑了,春儿有些愣愣的望着父亲,记忆里他从来不这般笑过过,其实春儿明白,都明白。

  她明白父亲爱她胜过一切,小时候被人欺负了,父亲总是骂她,却背地里去帮她打那些欺负她的人。

  春儿痴痴地望着父亲,老头子已经双鬓斑白了,如此年过半百了,这位为她操劳了半生的人,如今却这般残忍的要他看着自己死去。

  春儿想出声,想喊一声爹爹,却怎么也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痛苦嘶哑,伴随着眼泪凄厉的响起,连坐在台上的审判官都有些不忍了,别过头去不再看。

  他何尝不可怜,只是奈何他没有资格做一个善良的人罢了。

  那一日,长安城的主道上热闹的不得了,喧闹的人挤着人,那些无知却又自满的人群都围在哪里,他们在笑,岂不知笑意灼伤的是不明真相的悲伤。

  流星阁

  残宵并未出去,并未去看着喧闹而又讽刺的一幕,只是拿着酒壶,苦苦地笑了,站在月夜的面前,望着他苍白的脸颊,苦笑着自嘲道:

  “你看,你若是再不醒来,她便要被斩首了。”

  半晌,床上的人都未有反应,残宵又说道:

  “你不是,对她极好吗?”

  说完,残宵立马嘲讽的笑起来:

  “不,你待谁都好,却落得这般下场,善人恶终,我早就劝过你了....可你就是不听,你对他们善,可是又有谁人来报答你呢.......”

  回答残宵的只有风呼啸而来的声音,只有珠帘的碰撞之声,残宵抬起酒壶往嘴里狠狠的灌去,眼眶红了些,眼角难免有些湿润,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啊,就算身居高位,也明了这世间的道理。

  到头来却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一口酒尽,喃喃自语道:

  “你与她一样,都一样,明明是最善良的那个人,却总是恶果自食.....一样的...一样的......哈哈哈哈....我也是一样的....原先是分不清,如今是身不由己,利益功勋..爱恨情仇...哈哈哈哈....都未变未变啊...”

  说完,猛地灌入酒壶里的酒。

  灌在嘴里的酒,溢满了狼狈的留下来,沾湿了衣角,风的呼啸越发的用力,“啪”门被推开,风猛烈的灌入房间之中,扬起了残宵的衣角,吹醒了几分酒意。

  “咳咳....”

  被酒呛得眼神都蒙胧了,残宵抬起头,眸子远远的就望见了那一抹梨树。

  依旧竖立在哪里,虽然梨花已经落尽了,只剩下光杆,依旧在风中,那般的不染这世事的悲哀。

  天空中洋洋洒洒的开始飘落雪花,残宵望着那雪花,竟然已经又是一年年末,冷冽刺骨的风,毫无节制的灌入,残宵不再看梨树,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半晌都未动,任凭凌烈的风吹着。

  良久,残宵猛然坐了起来,眸光里不再是犹豫和迷茫,而是坚毅,回头望了望床上的月夜,笑了起来,不再似从前的苦笑,而是轻轻的,柔柔的:

  “月夜,从前我不懂,我以为只要有了足够高的武功,这天下,就无人能伤我......

  可她却告诉我,这世间除了打打杀杀,还有爱和善意.......那时我不懂,她总说人生短短,为何不活的尽意最好,她总是救助那些不相干的人,有的时候甚至会让自己受伤,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残宵顿了顿,眸光闪烁着,都是柔情,像是想起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而你,与她太像了,太像了,那眉宇之间的那一抹善意,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学不来......”

  “我总说,大善便是大愚,如今我倒是想学上几分了.....”

  话语断断续续的,残宵轻轻的抬起酒壶,喝光了那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拿起了放在一旁剑架上很久的佩剑,残宵仔仔细细的抚摸着。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他了,自从月夜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杀过人,没有走出过这流星阁。

  仔细地望着这把当年和他一起名扬天下的剑,梨落剑。

  记得那时老阁主把这把剑给他的时候,他问过,为何名为梨落,他却开玩笑说:

  “因为,你啊。”

  残宵笑起来,其实他不是累了,而是不敢拿起这把剑了,念着的人却不似这把剑一般依旧。

  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握着剑转身而走,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长安主街

  天上忽然落下了今年的初雪,纷纷扬扬,带着寒冷刺骨的冰冷,春儿坐在牢车里,巨大的锁链把手腕和脚踝都磨破了。

  她低着头,忽略了身边大声的咒骂,忽然冰凉的雪花落在伤口上,彻骨寒意,却是没那么疼了,春儿抬起头望着白雪飘落。

  雪花很小,却每一片都寒冷至极,春儿仰着头,任凭雪花落在脸上。

  勾起嘴角的笑意,笑自己一身狼狈,若是有来生,又或是活着,她一定一定要比谁活得都好。

  转过头,终于是看向那些站在街边的人,目光微凉,慢慢的都是嘲讽和厌恶之意,春儿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发不出声音的脖子,只能发出奇怪嘶哑的咕咕声。

  听得人一阵发寒。

  远远的春儿就望见良了,他站在那里多加掩饰,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春儿望着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那是她今生唯一喜欢的人啊,年少时就存在的梦想,他不知道吧,来着繁华的长安城,只不过是是为了寻他。

  寻寻觅觅年少时他的承诺,他的摸样。

  春儿望着良,至始至终她只见过他那一面,此后他便再也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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