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察觉到情况不对,轻声问五叔。
他看了我一眼,勉强笑笑,“没什么。不过,可能会发生一些令你吃惊的事情……”
话没说完,就看见有个人从倒座房的会客厅走了出来。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形。
我愕然凝望着,直到来人走到面前。
“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下意识问出口。
——没错,从会客厅走出来的人就是自横哥。
他对我笑笑,并未作答,转而直视五叔,唇瓣轻启,“哥。”
等下!
自横哥喊五叔作“哥”?
脑子秀逗了吧!
更令人费解的是,五叔竟然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认可了这个称呼吗?
自横哥的脸上铺满了说不清的笑意,“哥,不把我介绍给……二婶儿吗?”
五叔听了他的问话,轻扯唇角,“二婶儿,这是我家老二,吾自横。”
“吾……自横?”我重复着,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就见自横哥,哦不,吾自横,上前两步,轻轻拥了我一下。
与此同时,在我耳侧喃语,声线低魅,“玖儿,我们又见面了。”
“行了,别吓到二婶儿!”五叔沉声提醒。
吾自横放开了我,但站得很近,几乎相贴。
“哥,我住哪儿?”他神色泰然地发问。
——从“竞尧叔叔”到“哥”,改了称呼却不怯口。
五叔看向顺哥,没说话,只使了个眼色。
顺哥立刻上前,躬身做出“请”的手势,“横少爷,西厢房已经为您收拾好了,请随我来。”
吾自横冲我眯眼笑笑,“二婶儿,回见。”
说完,随顺哥直奔垂花门。
有个男佣提着个不大的行李箱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消失在门口,我转头看着五叔,“这是怎么回事?”
他顾自迈步,“这里冷,回你房间再说。”
我追上去,超过他,直奔二进院正房。
进屋,五叔去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上,“先喝点。”
我端着温热的杯子,“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喝茶吗?”
他坐到桌前,为自己斟了一盏茶,“从今天起,他就住进二进院了。”
“为什么之前你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我拧眉问道。
“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他要住过来。”他也眉头紧锁。
——忽然想起来,他昨晚似乎有心事,却原来是这件事。
“你说昨天才知道他要住过来?那,你早就知道他是你弟弟,对不对?”我抓住了一个话头儿。
五叔抿了口茶汁,“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侧头看着他。
他轻啧一声,“还记得你在医院治疗烫伤的时候,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我点点头,“你说,一个家族丑闻令你颠覆了三观,心情糟糕的情况下,才跟陆非烟走得那么近。”
他垂下了眸子,“十八岁那年,我母亲抑郁症发作、自尽身亡。没多久,我无意中得知,我的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出轨于一个女人,并且还让这个女人怀了孩子。我母亲以命相拼,我父亲才跟那女人断了关系。可是,那个女人并未依约打掉孩子,而是拿着我父亲给她的巨额补偿款,嫁到了吾家的世交凌家。”
我震惊地瞪大了双眸,——谁能想到痛恨小三、屡次加害丈夫外室的傅清雅,婚前竟然也做过小三。
并且,她还让自己的丈夫喜当爹。
五叔接着说道,“这个秘密,最初只有我父亲和那个女人知道,而我是第三个知情者。我父亲过世的时候,那个女人找到我,要求分家产。我当时跟她约定,在她离世之后,才可以让那个孩子回吾家认祖归宗。”
“可是自横哥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凌家的孩子……”我念叨着。
“不过他并不确定自己姓吾。”五叔抬头跟我对视,“那个女人临死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她才把儿子的身世说出来,并且要我念在自横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份儿上,给予他适当的手足情分。”
我润了润嘴唇,“你以前多次提醒我,说自横危险,就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觉得呢?他不危险吗?”不答反问。
我点点头,“这个人,确实有点……说不出的阴郁。”
“你我都很清楚,他回吾家来,并不是所谓的‘认祖归宗’,而是有所图谋。”五叔的目光深邃起来,瞳子里覆满了暗色。
“你指的是,他想谋夺吾氏的产业?”问完,我立马就把自己给否了。
——印象中,吾自横并不是爱财的人。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不动凌家一分钱!
五叔咬着后槽牙发狠,“他是奔你来的。”
我哑然语塞。
确实有这个可能。
或许,解铃还需系铃人。
“五叔,我还是离开吾院吧?到别处也可以为亚叔守丧。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用三年青春,还亚叔的情债。”我微阖上眸子,“如果食言,我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用亚叔的眼睛观看这个世界。”
男人缓眨双眸,“你以为离开了吾院,就能摆脱掉他的纠缠吗?相反的,势必更加危险。”
“他能把我怎么样?牛不喝水强按头吗?”我语带不屑。
“别小觑他的能量!”五叔果断做了个总结,“你只有留在我身边,才能相对安全。”
我莞尔一笑,“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之前,让我夹在一对叔侄之间;现在,又变成了一对兄弟。”
他竟然还有心思跟我打趣,“吾家男人都痴迷于你,这应该是血统的缘故。”
我无心听他贫嘴,蓦然想起了一个话题,“之前你说,那是个家族丑闻。是不是亚叔也牵扯其中?”
五叔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没有吗?”我仔细想了想,“亚叔说过,他那段不堪的初恋是在十八岁,按时间推算,第二年,自横出生了……,这中间就没有亚叔什么事儿吗?”
五叔盯着我,足有三分钟,“嗯,这里面确实牵扯到了二叔。”
我单手托腮,波澜不惊地努唇,“说说吧!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二婶儿。”
又一阵儿沉默,他才缓然开口。
“那个女人怀了孩子,我父亲又不能娶她,她便去勾.引二叔,想名正言顺地嫁入吾家。才十八岁的大男孩,当然架不住她的风sāo缠磨,稀里糊涂上了套儿。我父亲念及血缘亲情,直接从那个女人身上下手,给了她一笔巨资,顺便帮她搭上了凌伯年。”
我伏在桌面上,摆弄着茶盏,“亚叔不知道自横的事情吗?”
“当然不知道。”五叔摇摇头,“那个女人转投凌伯年的怀抱,没几天就传出怀孕的消息,二叔当即神伤地去了法国。”
原来如此。
——没想到,亚叔的初恋不堪到了这个地步。
五叔忽然沉声叮咛,“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吾院好好呆着。另外,尽量别单独跟自横接触。”
我直起了身子,两个手掌轻拍桌面,“可是五叔,我真的不想再搅和到你们兄弟之间……”
他还想再劝,门环却传来响动。
吾自横的声音伴随其中,“二婶儿,我能进去吗?”
我跟五叔对视之后,轻咳一声,“嗯,进来吧!”
俄而,吾自横走了进来。
“哟,哥也在啊?”语气一点也不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人。
“……自……横,”我别扭地唤了一声,“有事吗?”
他没有回应我,直愣愣地看着五叔,“哥,我能跟二婶儿单独聊聊吗?”
五叔鼓了鼓腮帮,“自横,有一点你要明白,她是二叔的遗孀。至少,在三年守丧期间,她都是你我的长辈。”
“这也正是我要提醒哥的!”吾自横当即回道,毫不退让。
“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针尖对麦芒。
“同样的,我也心里有数。”做弟弟的立即回怼。
兄弟俩这个架势,真的让人头疼。
再不镇压,就要造反了!
我腾然站起,用力拍了下桌子,“你们要是继续像两只乌眼儿鸡似的掐来掐去,就都给我滚出去!”
手掌有点疼,把满盏的茶汁都给震洒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之后,五叔站了起来。
“自横,你最好规矩点。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哥的不客气!”警告完,瞟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屋子里静了一会,吾自横坐在了他哥坐过的位子上。
“玖儿,实话跟你说,我是不会错过你的!”顿了顿,眸光闪烁,“之前那些年,因为寄人篱下,我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恨,更不敢爱。现在不同了,我可以挺直腰杆,可以追求我喜欢的人和事。”
我望着他新换的斜庞克发型,样子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
少了几分敦儒呆板,多了一丝神采飞扬。
就连表情和眼神也更加自信。
“自横哥,我现在的身份是吾战的遗孀,而你,是吾战的侄子。不可能在一起的,明白吗?”必须让他面对现实。
他却淡然一笑,“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我有点懊恼,“可是我在乎。再者,哥,你我之间完全不合适!我把你看作兄长,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他往前倾着身子,近距离与我对视,“玖儿,知道吗,你是我的初恋!从你梳着小脏辫、穿着棉布T恤、破洞牛仔裤和帆布鞋出现在凌语橙的成人礼上时,我就喜欢上了你!”
如此执迷不悟,我只能下点měng料、放个大招了。
不过,伤敌八千,可能要自损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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