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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评书屋 > 祝从之池穗 > 101(完结)
 
庆阳公主凝睇着池穗,

不过几个瞬息

, 她方才风情万种的笑靥就消散了一干二净,她眼中一派寂静:“你想好了?”

池穗单膝跪地:“多谢公主厚爱, 只是……末将, 不喜欢女人。”池穗不傻,她几乎一瞬间就看出了庆阳公主眼中的杀意。

庆阳公主是个铁腕, 若有人真把她当作弱质女流, 那才是真正的傻瓜,她的示好,她的美丽,那都是她的武器。

池穗不想任由摆布, 可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 就是落了庆阳公主的面子, 这个罪责更大。

她不喜欢女人,这应该算不得撒谎。

庆阳公主自然听说过军中的风言风语, 她眼中的凌厉削弱几分,可显然余怒未消:“本宫不在乎, 你也知道,这是一个交易,再者说,以祝景行在朝中的地位,只怕很快也会给祝从之找个门当户对的夫人, 你说是不是?再者说,虽然祝从之的父亲在朝中有要职, 不过他掀不起什么水花,你放心吧。你不要觉得有把柄留在他那里,只要给他足够的银子,他自己就闭嘴了。”

听了这话,池穗心中微微一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浮上来。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转了回来,池穗根本不能在这个时候应承下来,只是事出突然,她根本就没有招架的余地。

“真是没料到,何庆忠能留祝从之到今日。”庆阳公主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

“公主何出此言?”

庆阳公主转过身,看向池穗,平静道:“要不是何庆忠优柔寡断,祝从之早就死了。”

祝从之走进冯师爷的房间,突然觉得今日他有几分不对劲。

冯师爷向来姿态从容,从没见他为别的事上过心,可今日在房中来回踱步,竟好像有几分坐卧不安。

他看见祝从之,让侍女上茶,祝从之在一旁坐好,冯师爷突然问:“这一阵子,你跟着池将军,感觉如何?”

祝从之不知何意,莫不是要给他换个东家?那可不成,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答:“我们二人配合默契,一向不错。”

冯师爷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的茶杯:“这茶叶还是我原本一个部下赏的,你尝尝。”

祝从之没料到冯师爷竟然是叫他来说这些废话的,他端着杯子,想起父亲的来信,越想越警惕,他端着杯子浅浅呷了一口,又放下,趁冯师爷不注意,把茶水吐在了帕子上。

冯师爷不露痕迹地把目光收回,祝从之的小动作,他没有注意。他站起身说:“你稍微等我一会。”说着,他向门外快步走了出去。

祝从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会,而后有些无聊,慢吞吞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将军府的院子里站着两队人马,他看见一个人缓缓走进了院子,她穿着黑色的风氅,十足十的眼熟,走路的姿态竟让他联想到一个人。

他稍微一想,倏而变色,庆阳公主?他有些坐不住了,一回头看见了冯师爷的桌子,他本来没打算细看,可却瞧见一旁的一本账册上面,写着邺城二字。

祝景行原本是邺城太守,他自己在邺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何会有这样一本账册在冯师爷手里。

他信手翻看,不过两页过去,他只觉得脊背生寒,这里面竟然清楚地记录了邺城的每一笔大型入账,更甚至,之前害他父亲入狱的五万两巨款,也记录在案。

款项去向,赫然写着:靖安城。

彼时何庆忠和宋济征皆一同镇守靖安城,若当真是宋济征意图陷害祝景行也就罢了,可账册最后有一行小字。

“已入侗诚钱庄。”祝从之队这一行字格外眼熟,字迹的主人就是何庆忠。

他的心底开始有一个巨大的念头升起,愈演愈烈,他把账册放进怀里,又看向自己刚刚喝过的拿碗茶水。

他一直站在床边,突然发现何庆忠竟然从议事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不就意味着,屋里只剩下了池穗和庆阳公主吗?

这当真是极大的不妙,祝从之心快如电,他立刻往门外跑去,有内侍拦住他,祝从之捂着肚子装模作样地说:“我吃坏了东西,还不给我让开!”说着继续往外跑去。

却见冯师爷大步流星地走来,祝从之高声说:“您等我一会,人有三急!”冯师爷在后面叫了两声,他也没有停下步子。

等到后面没人追了,祝从之找了个空着的小房间停了下来,他摸变了身上的口袋,竟然摸到了一个火折子,当即恶从胆边生,拿着火折子,绕到了议事厅的后面。

找了些便于引火的干草,点了一把火,眼看着火势起来了,他又填了把干树枝。

火越来越大,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祝从之又怕伤到池穗,想了想高声粗着嗓子喊:“走水了!快来人!”

庆阳公主坐在凳子上,抬起一双美目,淡淡地问:“你可想好了?”

池穗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走水了!”

池穗松了一口气,立刻对庆阳公主抱拳:“末将去看看!”说着,抬腿就跑,跑到门口不忘了对侍卫说:“快去保护公主!”

祝从之没料到自己放了这么大一把火,原本冬日里就天干物燥,如此一来,烧的滚滚热浪向他袭来。

池穗跑出门,就和祝从之撞了个正着,祝从之刚要说话,就被池穗一把拉住,二人跑到一处围墙,这里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

“上来!”池穗蹲下,拍了拍肩膀,目光炯炯地看着祝从之。

祝从之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他看了看三米多高的强,把剩下半句话吞了回去。

“快点!”池穗催促,祝从之咬了咬牙,踩住了池穗的肩膀,池穗扶着他的腿,祝从之艰难地爬上了围墙,池穗跟着爬上来。

围墙外面是一处人迹稀少的小路,池穗一跃而下,对着祝从之张开手:“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祝从之踩着池穗的肩膀翻墙已经非常丢人了,在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做丢脸事:“给我让开,我能行!”

池穗只得退后两步,祝从之有些不协调地跳了下来,险些崴了脚,池穗也不等他站稳,一把拉住他的手,向自己的府邸跑去。

原本就离得不远,十几分钟的光景就到了,等进了门,池穗拉着祝从之在院子里一字一句地说:“你快走!我给你备马!”

祝从之一愣:“什么?”

池穗摁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知,谁才是陷害祝大人的真凶?他早就想对你下手了!”

这一席话落实了祝从之脑子里的疑问:“何庆忠?你是从哪知道的?”

“方才是庆阳公主说的,”池穗叫来成壁,“保护好你家公子。”

“你同我一起走!”祝从之不由分说拉住池穗的手。

池穗摇摇头:“不,我一但离开靖安城,目标太大,于你逃脱不利,于长远计,还是你先走,我以后去找你。”

成壁已经把马牵来,祝从之突然甩开池穗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张口闭口说为我好,那我问你,我难道只是一个心甘情愿苟活的人么?我是个男人!你是我的女人,没有你,我他妈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几句话说得池穗一愣,有些没缓过来,祝从之几乎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在哪,我在哪,休想再把我甩开。”

池穗看着月色下,祝从之漆黑如同永夜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对他一笑,她抬起手臂把祝从之抱住,她的下巴轻轻放在祝从之的肩膀上:“我和你一起走。成壁,给我备马!”

将军府的一场大火,让别人无暇顾及池穗这边的动静,她带着祝从之,连同成壁三人,趁着夜色向西城门跑去。

庆阳公主怒气冲冲地甩了一个茶盏:“给本宫查!究竟是何人纵火,坏我好事?”

何庆忠低声下气道:“已经派人去查了,公主消消气。”而后低声问身后的人:“池将军呢?”

后面的人面面厮觑:“奴才不知,方才不是还在呢吗?”

何庆忠看着庆阳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整个人也开始阴郁起来:“给我找!”

过了两个时辰,才有人传话过来:“池将军带着军师,从西城门出城了,说是有要事。只是……”那人小心的看了一下何庆忠的脸色,继续说,“池将军的桌子上放着虎符,军师的桌子上放着乌纱帽……怕是想要挂印辞官了。”

庆阳公主铁青着脸:“来人!给我追!就地格杀!”

“为何要杀?”何庆忠犹豫着问。

庆阳公主盛怒:“若她日后效忠于太子,又该如何?另外,你害得祝景行下了牢狱,竟然还留着祝从之活到今日,当真是愚蠢至极!如今他们借此机会逃脱,若泄露了我的行踪,我们岂有胜算可言?”

何庆忠无言相对,他原本早就想杀了祝从之永绝后患,可祝景行在京中已居高位,此刻下手却不是个好时机,因而一直拖着。

想到这他抿住了嘴唇:“原本末将也不打算再留着他了,今日就听公主的!刘万时呢?叫刘万时来!”

池穗和祝从之整整催马跑了一夜,天明时分,马匹的脖颈上已经开始微微出汗。若是再跑下去,只怕很快就会被发现。

前面是一个小镇子,甚至没有城墙。

“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池穗说。

“不能休息!咱们进去换匹马,继续赶路要紧。”祝从之一夜没有休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他很久没有这样疲于奔命过,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池穗淡淡一笑,拉着他的手:“我们跑得快,稍微休息一会不妨事。”

祝从之走路都微微发慌,他跺了跺脚:“那好吧!”

池穗拉着祝从之走进一家客栈,要了上房。点了几样食物。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池穗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她把头发散了下来,又重新绑好,“他们人多,如果何庆忠指挥兵士前来,我们目标太大了。”

“那你想如何?”

刘万时接到这个命令,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他的侍卫金子走进来,拎着食盒:“大人吃点东西吧。”

刘万时摇了摇手上的手书,对他说:“咱们有个任务,你一会叫上五百人,和我走吧。”

金子把食盒放在桌上:“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要咱们现在去办?”

“你来看看。”刘万时明明是笑着,眼睛里却寂静没有半分光。

金子走上前,把那张纸展开,扫了一眼,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什么?”

“你行吗?”池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祝从之坐在车辕上,抖了一下缰绳,他的脸被抹得很黑,身边放着一个背篓,像是要上山采药似的。

“这是自然,你坐好!”祝从之低声笑着,“娘子,你放心吧!”

坐在马车里的池穗,微微抿着嘴笑了一下。

祝从之驾着车从镇子中间驶过,路上比平日里有更多的兵卒,祝从之的姿态十分悠闲,好像根本不是在逃跑一样。

他越从容,大家反而并不太把他放在心上,他走出了镇子,再往前二十里就是一座山,翻过了山,就不再是靖安城的地界了。

祝从之稍微加快了速度,他笑着说:“娘子!你坐稳了!为夫我要加速了,不然天黑之前就回不了家了!”

他本也没打算让池穗回应什么,却在此时,听见身后,池穗轻轻浅浅的笑声:“夫君真厉害。”

她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似乎含着笑,不知道怎么了,祝从之竟然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他咳了一声,闷头驾车。

马车又开了数百米,突然被前面的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祝从之抬头看去,为首那一人端坐在赤红色的骏马上。

“你这是要去哪?”刘万时看着祝从之,轻声问,想了想,他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后。

祝从之不闪不避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自然去该去的地方。”

“哦?”刘万时看向他身后的车厢,“车里的人,是谁?”

“她……”祝从之正说着,听见了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想要把帘子撩开,祝从之抬起手却摁住了池穗的手。

“她是我的娘子。”祝从之的脸抹得很黑,可刘万时依旧能看见他清清亮亮的眼睛。

“这位大人,您能放行吗?”祝从之睁着眼睛,看着刘万时,他的心底没有底,只是脸上依旧很平静。

刘万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让你的……娘子,下车来。”

他说到娘子二字的时候,分明顿了一下。

“我家娘子胆小,怕是会害怕,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不要难为她。”

刘万时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他们二人,他看着祝从之,又看向那个蓝色的帘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帘子后面的人,是池穗,和他共事多年的池穗,如今她和他隔着一个帘子,却像隔着一道天堑。

他的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和心酸,是不是,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见池穗?

刘万时不知道,也不敢想,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轻声说:“一路顺风。”

他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更甚至没有道别,他让开一条路,示意祝从之过去。

祝从之深深吐气,抖了抖缰绳:“娘子,军爷放行了,你坐稳了。”

刘万时看着祝从之驾驶着马车越走越远,突然从背后掏出了弓箭,弓如满月,直直地指向祝从之。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直到马车越来越远,他终于颓然地放下手,对着身边的人,轻声说:“继续搜吧!”

马车又走了近一里路,再也没有别人追上来,池穗嫌弃帘子,看着那个清癯的背影:“我们安全了?”

祝从之微微侧身看向她:“娘子,我们安全了。”

池穗忍不住笑了笑,她身上穿着女裙,长发披散着,眼睛微微弯起:“敢问夫君要带我去哪?”

祝从之把缰绳在手上饶了两圈:“看山看水,四海为家,如何?”

池穗摸了摸鼻子:“那还不如找个地方睡觉。”

“干!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混账!”

池穗的眉毛高高扬起,似笑非笑的样子。

三年后。

“是这么?”刘万时看着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院落。

黛瓦白墙,依山傍水,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回将军的话,八九不离十。”金子犹豫了一下说,“寄信的地址就是这,听说这两年,主家靠贩茶挣了些钱,趁着太子登基,给定北军捐了一大笔钱。”

刘万时嗯了一声,翻身下马。

金子有些犹豫:“我们贸然来访……若是寻错了,岂不是……”

刘万时摆摆手:“不会错,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说着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仆,刘万时报上了名号,他就让他进去了,木门又合上了。

刘万时看着这不大却十分精致的院落,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滋味。移步换景,假山游鱼,当真是十足十的惬意。

他想想自己这几年风吹日晒的辛苦,又想想祝从之和池穗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越发的不平衡。

这时候,正房对着庭园的门突然开了,刘万时抬起眼,看向一身白衣盛雪的祝从之,他依旧是眉目如画的模样,这么多年好像根本没有变化。

反观自己,刘万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苍老了很多。

“钱是你捐的?”刘万时轻声问。

祝从之掖着手向他从容地走来:“是。”

“如今太子登基,天下已定,长公主也被送去岭南和亲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愿不愿意去试试?”刘万时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祝从之的神色。

“不去,祝从之回答得干净利落。”

刘万时本来也料到他不会轻易答应,也没有强迫,反倒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池穗,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房门大开着,只是屋子里很静,刘万时没有听到里面的声响。

这时候,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不过两岁光景,浑身上下都是肉肉的,他迈着短腿跑到祝从之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阿爹!”

声音软糯可爱。

祝从之弯腰把他抱在怀里,笑盈盈地反问刘万时:“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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